剧组一进来便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布置了起来,寂静的教堂很快就变得热热闹闹了。
就连那两位一直在埋头翻书的学者都抬起了头,像是见了鬼一样,长大了嘴巴,看向了那些人。
不少剧组的成员,还把这个大殿中的人都当做了群演,他们拉着那些像是见了鬼一样的乞丐们,分配起了任务。
还有人拿着麦克风在做采访。
德古拉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,一把扇开了眼前的那个麦克风,但这边他刚推开记者,就又被人拉着讲起了剧本。
德古拉刚想发火,但听到那个人念的剧本后,却是瞪大了眼睛。
那些剧情竟然与他们今天所经历的事情都一模一样!包括自己昨晚偷偷在外面发疯裸奔的事儿!
其他人听到剧本后,也是如此,就连他们在那里偷偷藏了吃的,都写得明明白白。
这些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!
可是却全都写在了剧本里!还被剧组的人当做了演员的个人传记,让‘群演’、‘配角’自己熟悉一下。
一时之间大厅之中落针可闻。
“这里说一下啊!”大导演特里夫拿着大喇叭推开了人群,在德古拉木然的目光之中,来到了高台上最醒目的位置——德古拉先生的身边。
“各位注意一下啊,这个场景是:德古拉先生找到了最简单的方案。”
“杀掉魔法师,然后再杀掉里世界中所有绝望的人——为了实现这个目的,德古拉先生甚至不敢乱杀人,因为痛苦会带来更多的绝望,让情况变得更加恶化。让他也永远无法摆脱这里。因此他将会想法让那些绝望者们,认为他们在临死之前得救了……”
在特里夫的叙述之中,路易的眼前出现了一行行旁白。
【看来‘赌鬼’刚刚应该是对荷伯先生进行了采访——正如那本《心灵的力量:如何扭曲一个世界》所描述的一样。荷伯在尝试着凝聚所有人的心灵力量,让大家心之所向,将这个世界扭曲回来——少一个人都不行。】
【“一个都不能少?你简直是一个疯子!不要去看那艘船上的那本书了,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!”来自于红后世家,对禁断之学多有研究的德古拉先生,更相信自己的方法——杀掉那些绝望的人。】
特里夫大导演三句两句就把事情事情给概括了:“而当所有绝望者死去之时,剩下的人就都是充满希望的人了。这个世界,也就充满希望了。”
大殿中一阵寂静,旋即许多人都脸色难看的笑了出来——开什么玩笑,谁会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。
“闭嘴!”德古拉脸色难看的大喊了起来。
看到德古拉的那种眼神,众人全都傻了眼,纷纷张大了嘴巴——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?
所以说,强大的德古拉才没有直接杀死魔法师,而是搞了这么一场表演?
然后让大家相信邪魔已经死去,让大家都相信自己得救了?
因此,本质上他和荷伯一样,都是骗子?!
“如,如果杀了那些绝望的人之后,还没有用呢?”有人突然浑身颤抖的问了出来。
“别听他们胡说!”德古拉冷笑了起来:“荷伯在骗你们,但我不是!这是唯一的方案,是否想要活下去,全看你们自己——我可以告诉你们,里世界中的人,实际上大多都已经死去了,他们已经都成为了怨灵!那些怪物就是他们的化身!”
“荷伯也许不是邪魔,但他研究了那本书,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,他是源头,想要得救,他与你们的那些亲人朋友,就都得死!”德古拉知道必须有一个罪人来给大家撒气,他决定牺牲荷伯。
大殿中突然一片死寂。
“德古拉先生,我想您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。”路易的声音突然响在了大殿之中:“我想只要您告诉里世界的人,他们一旦死去,外面的人就能活下来。那么我想,他们会为了自己亲朋好友活下去的希望,而心怀希望的死去的。”
“不要啊!不要啊!”海伦哭了起来:“这根本不是拯救世界,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?”
【德古拉冷笑了起来,他看向了台下的幸存者们。路易也看向了那些人。等待起了他们的决定。】
【可麻木者依然麻木,发疯的人依旧发疯着……】
角落里的两个学者依旧在翻着书——除了剧组进来的那一刻外,他们从未太过头去多看一眼。
而以国王为首的大部分乞丐们,也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。
他们之前看荷伯挖土的时候毫无反应,他们看到德古拉要烧死荷伯的时候,依然毫无反应。而现在,双眼中的麻木与此前一样,没有一丝的波澜。
一颗石头子,扔到了德古拉的身上。德古拉木然的向下一看,发现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(大主教),正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头子:“之前我烧错了!看了真正的罪恶之源,就是德古拉啊!月神啊,原谅我,这一次肯定烧对。”
“该死的骗子!我们都被他骗了!”
“我有证据!前几天我看到他偷偷喝老鼠血了!他定然就是恶魔!”
“没错,是他的罪孽,将那邪魔带过来的!就是因为他,而让邪魔一直窥视着我们!”
那十几个此前在德古拉的鼓动之下,朝荷伯乱丢东西的人,现在也在朝着德古拉扔起了烂白菜。也许谁对谁错,或者说到底大家能不能得救,对于所有人来说,早就已经毫无意义了。
或者说在这十几年里,这些人早就成为了疯子。
看着那些人,德古拉突然颓然的叹了一口气,蹲在了地上。在这一刻,他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无力之感。
他不生气,也不失望。
他不怪那些人,因为他早就猜到会如此。
一如曾经给予大家希望的那些‘救世主’一样,自己也在上演着一场独角戏。
一场毫无意义的独角戏。
其实他早就麻木了。
有太多的人给予过德古拉希望了,也有太多人给予过德古拉绝望。
他见过太多太多今天这样的场景了,只不过,今天站在这里进行尝试的,是他自己而已。
在这十几年中,来到寂静港的能人比比皆是,但最终都无计可施。
有些人变得如同国王一样麻木,有些人变得和主教一样疯了,而有一些人,则是彻底放弃,忘掉了自己所有的过往,陷入了里世界,成为了一个被人忘却了的符号。
德古拉也早就想要放弃了。
德古拉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。
他至今还记得,当自己第一天来到这里时,看到那个挖土的疯子的时候,是感到多么的可笑。而当初狂妄的自己,就犹如今天过来的这个新人。
但他也记得,当自己无计可施打算放弃之时,那荷伯充满希望的背影,给予了他多么大的动力。
【一个曾经被无视了的疯子,野巫师,竟然会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……德古拉怎么也想不通,为何会如此。】
【他也不知道早已放弃了的自己,要做这最后一次的尝试——这一场可能根本就毫无意义的尝试。】
【也许自己与疯子荷伯一样,都已经成为了一个疯子。】
【在主教们有气无力撇过来的烂白菜中,德古拉搓起了身上的泥,双眼无神的望向了天。】
【“为什么,你还不放弃……为什么还不放弃……”】
【孤独的魔法师,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,在那迷雾中不断向前。】
【那一双双在绝望的深渊之中挣扎的眼睛,那一丝丝埋藏于人们心中最后的期盼,不断地推着他前行。】
【荷伯:“约翰,杰克!我要重新将城市中央广场的泉水挖出来,帮我准备施法材料,大雨来不了,那么我们就制造一场大雨!”】
【“老师,药剂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,并想办法投入到了地下的水源之中。但按照我们查阅的资料,如果想要这些药剂和未来挖出的喷泉能够喷涌到云霄,以此形成一场让整个城市都看到的七色大雨的程度的话。药剂可能需要在地下发酵很长的时间。”
“广场的轮回已经被打破,但那里的时间线依然混乱无比,没有人能知道药物要多少年后才能生效,也许是五年……也许是八年,也许是十几年……”
“但彩虹之国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,在绝望中放弃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,陷入里世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。很可能在几周之内,整个世界就会化为虚无。”】
【“老师,我们可能已经没救了……”】
【“不会的,约翰,杰克。不要胡思乱想。既然你们已经无事可做,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——将所有的书搬运到教堂,让大家看到你们的背影,看到你们在做着事情——比如研究研究那些书。”】
【“你们不要放弃,我一定会救你们的……”】
【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。】
【不断地有那自称救世主的外乡人,来到彩虹之国带给人们希望,又带给人们绝望。】
【春夏秋冬。】
【时间过得太久了,两位已经搬入教堂的学者,已经忘记了自己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。】
【就连荷伯自己,都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演戏。】
【或者说,他已经疯了。】
【但那燃烧在他心中的希望,却是从来都没有熄灭过。】
【这个世界中最后一个还未放弃的人,像是一根顽固的锚,将这个世界死死的钉在了这里,让这个世界无法消失。】
【“七色的大雨,这将是我一生之中最伟大的魔法!”荷伯在那城市的最中央,唱着他的独角戏。唱起了那一首首希望之歌。】
【苍凉而又悲怆的歌声,凝聚着万民心中的力量。它如同那迷雾中最后的一盏灯塔,告诉着大家,终究会有一场七色的大雨光临。】
【当那大雨落入这片土地,所有人的力量都将凝聚在一起,必将打破这个世界的桎梏,战胜这场末日。】
【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……】
路易的双眼突然微微一动。
【祂来了……】
路易看向了远方的一个渐渐出现的,遮天蔽日的巨影——祂的羽翼,笼罩了整个彩虹世界!
【救世主与末日使者终究还是相见了……】
路易觉得,那个末日使者指得肯定是‘祂’才对——古神哪能是救世主?这个问题不用问吧?